真正生与死的对决之中，往往一个人是想不到太多东西的。

许多杀手或是武者，习惯于凭借自己的本能去战斗，因为本能不需要思考。

不需要思考，便意味着你总是可以先一步下手。

川然一击未中，锋芒已尽。

对方毕竟是天字级的杀手，想要一击毙命，的确不那么容易。

他的确剑术极强，内家的修为也深厚悠长，但终究还未至登峰造极，破云通天之境界。

川然真正强的地方，不是他的速度，也不是他对于战局时机的把控。

而是他行走天下，从世间万物之中悟出的无相剑意。

此剑意无形，无影。

风起便吹落树叶，云压便骤雨纷纷，日出时一抹锋利可刺破三千里紫霞，月升时西山只剩一片寒。

很难真正去描述剑意是什么，但唯有悟出了剑意的剑客才有资格问鼎剑道宗师，否则穷其一生也难登大雅之堂。

冥冥之中，玄之又玄，唯有一个‘悟’字能够抓住奇异的小尾巴。

漫天杀机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，就在枕休的手腕之间，他反转剑刃逼开川然的那一刹那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罗网杀手一跃而起，手持利刃，脚下踩踏着死亡的节奏快速地冲杀向川然。

没有人发出愤怒的吼声。

艳阳之下，剑光阴寒与炽热交织，直至出剑的瞬间，全部被浓烈的杀气掩盖。

川然足尖轻点，后退的瞬间，身影化作墨影一样消失，刹那时候便出现在战局的另一侧，手中剑刃寒芒炸开，猩红色的剑气四溢，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下。

噗！

一名杀手猝不及防被血色剑气扫中，整个人被拦腰斩断，翻倒在地，眼睛失去了光彩。

“起初的时候，我的剑气是金色的，后来人杀多了，就变成了和血一样的颜色。”

川然提着剑，一步一步踩着节奏一般缓缓靠近枕休，语气的清淡背后是瀚海一样的杀意。

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，无论是普通的喽啰还是杀字级的中高阶层的杀手，全部都是一剑。

气海之力磅礴，仿佛永不枯竭，川然杀人过百，却没有任何的力竭之象。

他的眼神至始至终都没有移开，一直盯着枕休。

魔鬼一样的眼神。

枕休感觉自己持剑的手在微微颤抖。

害怕吗？

他不知道。

枕休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做好准备面对这只罗网最危险的魔鬼。

他以为他有了足够准备。

但是他没有。

“你人带少了。”

“再带上一千人，今日我便走不了。”

一千。

听见这个数目，枕休心里漫过巨大的恐惧。

就算是有一千人站着让他砍，砍完他也该力竭了。

与剑邪不同的是，玄翦也是罗网里的魔鬼之一，但他杀的人远不如剑邪多。

川然接的单子里，很大一部分是罗网自己人。

全是天字杀手。

悬赏先杀一人，罗网找他复仇的人来，再杀一批。

来的人越多，他杀的就越多。

到后面，罗网便不敢再有杀手去找他。

加入罗网这五年，倒在川然剑下的罗网杀手不下三千人。

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。

足以让罗网所有的杀手都感到忌讳。

不是战场上将军一声令下，就有无数士兵代劳拼杀……这三千人，全是被川然一剑一剑砍死的。

……不知何时，川然重新站在了枕休的面前。

他右手的剑上终于有血。

血泥。

厚厚一层。

其实也没有用多少的时间。

四下里全是尸体，过分浓烈的血腥气息掩盖了山林的草木气，上百名的杀手全部躺在了地上，一动不动，身体压塌了枯叶下的狭小空间，也压塌了枕休内心的最后一丝希望。

“当初玄翦接了我一剑。”

川然声音淡淡。

“他接得很稳。”

“你可以试试自己是不是也能接住。”

枕休闻言惘然抬头，头顶的太阳炙热的光束千万缕，里面有寒意阵阵，如同波浪起伏。

风停，空中飞舞枯叶重新回归大地。

无数的光，无数的剑。

他看不清楚。

也没有办法看清楚。

只是一缕剑意。

阳光铺就在枕休的脸上，温暖又舒适，血水不断涌出，浸润了他的衣衫，手中的长剑无力脱落在地。

咚！

一声沉闷的响声，枕休跪在了川然的面前，头无力的垂下，身体就定格在了此处。

“这个世界能跟我过招的高手很多，但是没有你。”川然取出一块布条，缓缓擦干净了剑刃上的鲜血。

动作温柔，就像是在对待自己的情人。

他当然不是对自己的剑有什么执念。

只不过太粗鲁会划伤手。

仅此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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